第二百五十九章 离别

若相姒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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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是夜,宾客已然散尽,定国公府内渐渐陷入宁静,顾砚龄静静地坐在窗下,仍旧低着头绣着这出嫁的最后一件绣品,温暖而明亮的灯光下,少女面容恬静而安好,恍然间,似乎与从前变得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一贯清冷的气质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所代替,而那双沉静无波的眸子渐渐如春池一般,多了几分潋滟的光芒。

    醅碧与绛朱静静地陪侍在侧,高兴的看着这一幕,唇角不由的微微抿起,只要姑娘好,那便是真的好了。

    少女许是渴了,因而将手中的银针插入绣品中,抬手去探手边的茶杯,恰在这时,她却是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处的谢昀,不由微微一愣,随即眉目浮起笑意道:“表哥来了为何不进来坐。”

    看着少女温和的眸子,谢昀和煦地一笑,随即走了进来,低头间看到少女手中喜红的绣品,不知该如何泰然面对。

    “从前还不知,你对绣工也如此擅长。”

    顾砚龄闻言顺着谢昀的目光看向怀中的绣品,随即请了谢昀入座,目光却是瞥向一处打趣道:“不然表哥以为,你们那绣囊是醅碧她们做的?”

    谢昀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到自己腰间系着的绣囊,不由抬手附上去,感受到手下细腻的绣工,唇角勾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表哥来,是有话要说?”

    顾砚龄将手中的绣品放到了身边的绣篓里,静静地端起一杯茶看向谢昀,谢昀见此也不多等,笑着唤白炉递来一个花梨木百宝嵌花鸟的盒子,随即取过来推到了顾砚龄的面前。

    随着盒子摩擦几案发出的声音,顾砚龄看向谢昀,对面却是笑眸示意她打开,顾砚龄也不等他卖关子,探手将其揭开,顿时一阵梨花香袭面而来,只见一沓淡蓝色的信笺静静地躺在其中,每一张信笺的右上角还贴着一整瓣展开的梨花。

    “今日你及笄,旁的你皆有,便送你这些信笺。”

    少女眸中闪烁着欣然的光芒,不由探手取出一张,摩挲着细腻的纸面,抚过那风干的梨花,闻着那淡淡的香味,唇角不由勾起,看向对面的人道:“这是你做的?”

    谢昀淡然一笑,随即道:“按照古书上试了试,也算没浪费东西。”

    顾砚龄笑着将纸放了回去,命醅碧将东西收好,这才道:“古有谢公笺,薛涛笺,如今又要有谢昀笺了,日后指不定你这一笺的价值堪比从前的洛阳纸贵了。”

    谢昀笑着抿了一口茶,随即佯装思索道:“谢昀笺不好,还是命梨花笺好了。”

    顾砚龄闻言笑着道:“好,你做的,自然你做主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儿,绛朱恰好端上自己所做的小点来,少女伸手布置碟盘,却听到对面传来谢昀平静自然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新宅已经落成,明日向府中请辞,后日我便准备搬离了。”

    少女闻言手中微一顿,随即转过头来,却是看到谢昀分外平静的眸光,少女沉吟了许久,似是才反应过来,随即默然的将谢昀最喜欢的那道小点推过去道:“这么快?”

    谢昀顺着少女的意,捻起那块小点,随即点了点头,颇为稳重而自然道:“终究已经入朝为官,从前叨扰是因为府宅未落成,如今既是好了,再留下来,只怕会遭人流言蜚语。”

    顾砚龄顿了下来,其实谢昀所说的确无错,若在心中,她自然是想留,可她也知道,以她的立场与身份,的确是不该决定谢昀的去留。

    如今谢昀入了翰林院,便已是另起门第,一言一行也代表着谢家,官场诡谲,即便是一些流言蜚语,也能够致命,即便她希望所有的亲人皆能留在身边,但这并不现实。

    “好,只是——”

    听到少女语中的停顿,谢昀抬头看了过去,只见少女语气认真的邀请道:“我离开这里的那天,表哥可能来送我?”

    手中的点心还是微热的,谢昀的心也是微热的,面前的少女真诚而又满怀期冀,不知道沉吟了多久,寂静了多久,谢昀的嘴角终究扬起笑意,温暖的溢出了一个字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此生能够看到她出嫁,穿着最美丽的嫁服走向她另一重幸福的人生,便足够了。

    看着谢昀温和的笑意,听到那简单的一个好字,顾砚龄心中渐渐溢出感动的暖流,前世的婚礼是冰冷的,她只是为了家族,如同一个木偶般完成一段毫无感情的仪式,那时的她,没有幸福可言。

    可这一世,无疑她是幸福的。

    母亲还在,钰哥儿还在,父亲没有颓靡,所有的亲人都好好的陪在她身边,而她也将进入另一道门,与自己真心所爱之人携手,走完这一条路。

    这些在从前,是她想也不能想的奢侈。

    而现在,她都实现了。

    看着眼前的谢昀,她在努力的抑制着眸中的热泪。

    在顾砚龄的心中,无论是前世的谢昀,还是眼前的谢昀,都不仅仅是她的至亲,更是她的挚友,知己。

    如同所有的至亲一样,她希望自己的幸福能够得到谢昀的见证,也更希望未来的她,能够见证谢昀的幸福。

    只有这样,这一世才算是圆满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当谢昀离开,手边的茶还是温热的,眼看着绛朱收拾着桌案,顾砚龄却是静静地坐在那发呆,那一刻她想起了很多,想起了朝堂之上,只有谢昀,才最懂她作为太后的谋划与布局,想起朝堂之下,只有谢昀会起早贪黑,兢兢业业,恨不得住在西苑的值房,不为权,不为利,只为民。

    时到至今,她最为悔恨,最为愧疚的,莫过于眼看着谢昀为了国事抛弃了家事,以至于最后伏案死在朝政之上,却是连一个妻妾也没有,连半点谢家的血脉都未能传承下去。

    这一世的她不能眼看着这一切发生,无论是为了谢昀,还是谢家长房,她都不能让事情如从前一般走下去,谢昀这样绝世的人,应该有一个足够好,能够彼此相知,相爱的人陪伴,更应该子孙绕膝,享着天伦之乐,却绝不是孑然一身,孤独终老。

    无论如何,只要是谢昀所喜欢,所珍视的人,哪怕是以性命,她都愿意去为之保护,为之促成,不能让他们此生,再空留遗憾。

    因为从前的谢昀,为了保护她,留下了自己的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