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4.野心

浣若君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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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而胡兰茵一手拽着他的袖子, 一脸幽怨, 正在细声叮咛着什么。

    宝如本没送他的意思,毕竟除了同床睡过三夜, 说的话总共也不上十句。恰她眼扫过去,他也在望她。宝如连忙转过眼儿,却又撞上季白斜勾着唇,颇富意味的眼神。

    杨氏怒冲冲问朱氏:“大嫂,明德要去那里, 我怎的事先一丝信儿都不知道, 如今他成你们的儿子了,我这个娘反而靠外了么?”

    朱氏小声解释道:“咱们秦州成纪县的李翰, 人称成纪老人, 是贞元十四年的进士及第,曾做过御史中丞,庐州刺史的,八股做的好, 著书立说也有不少。如今他辞官归隐在老家, 写信命明德前去,说要指导指导他的学业,有这样的好事,怎么能不让孩子去了?”

    杨氏是成纪人, 娘家跟李翰家恰相邻而居, 一听季明德是去成纪找李翰, 摆明了就是要躲胡兰茵, 心中暗道他虽被季白逼的紧,却还没忘了娘,也就不说什么了。

    胡兰茵还在絮叨个不停:“包袱里有铜板有银子,鞋有三双,衣服也是整理好的,莫要亏了自己,到了李府,打发小厮的时候手一定要大方,莫要稀疼银子,若不够的话,记得写信来……”

    季明德昨忍无可忍打断胡兰茵:“大嫂,差不多就行了,松开我的袖子。”

    他走过来的时候,宝如正在看远处那照壁下两只狗儿打架,一个嗅着一个的尾巴。两只土狗,一个绕着一个转圈子,忽而不知怎的,一只跃上一只的背,屁股耸动起来。

    宝如想了半天,忆及偶尔偷翻过的,大哥房里一本□□,上面男女可不就这样办事儿的。

    她脸猛得一红,便听季明德说:“我走了,你和娘多保重!”

    宝如连忙应道:“快去吧,家里有我,我会照顾好娘的。”

    她心里想的却是,他这一走,隔壁季白会不会把手伸进院里来。

    季明德也顺着宝如的眼眼扫了一眼那两只狗,小厮季羊忽而上前,一脚踹开两只狗,惊的两条狗尖叫着跑了,身后抱臂围观的粗仆们一阵哄笑。

    宝如心不在焉,见季明德还不走,遂忍不住劝道:“赶路要趁早,快去吧!”

    季明德默了片刻,掏了只银锭交给宝如,低声道:“我在宝芝堂打了些虎骨粉,管治风湿的。你一会儿去一趟,只报我的名字即可,拿去给你哥哥冲服。”

    他拉她时的亲切,恰似胡兰茵拉他一样。再凑近一点,声儿低低,沙哑的嗓音挠的宝如喉头作痒:“记得不要带娘,一个人来,我有些话儿要跟你说。”

    宝如记得他说过,自己给宝芝堂作帐,娶她那银子,恰是这些年他替人做帐攒的。

    他这意思似乎是暗示她,自己会在宝芝堂等她?

    宝如斜觑一眼季白,他站在不远处,宝蓝色暗银纹的缎面袍子,鬓似刀裁,面若冠玉,四十岁的男人里头,即便在京城,宝如也未见过相貌会有如他一般标志的,身后一字排开三个姨娘,另外两个老了,唯莲姨娘还能与之登对。

    他一手把玩着腰间缀玉,似笑非笑盯着远处。

    “好,我必去,你快走吧!”门前一堆人眼巴巴的瞅着,同是妻子,宝如不欲招胡兰茵眼红,忍不住推了季明德一把。

    季明德再到杨氏面前,伸手拍了拍她的肩,转身上马离去。

    宝如转身欲走,胡兰茵却笑嘻嘻赶了上来,挽过她的手神秘一笑:“好妹妹,往姐姐房里坐会儿去!”

    朱氏也道:“宝如,跟着你姐姐去呗,你们都是明德的妻子,理该亲近亲近的。”

    宝如不好推辞,转眼去看杨氏,想要叫她替自己脱身,杨氏却从腰上掐了宝如一把,凑在她耳边道:“快去套套话儿,看昨夜明德与她成事了不曾。”

    又是季明德。宝如暗道,仅凭季明德方才与胡兰茵那亲密的样子,可见昨夜是成了事的。

    他并非给杨氏谎称的那样,自己不行,那东西好似烙铁一般,半夜偶尔触到,烫的她混身都要起鸡皮疙瘩,他不过是不敢,或者不想睡她罢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与胡兰茵一起进了她的独门小院儿,听说原是季明义住过的,书房大而敞亮,陈设与京城大户人家无二。

    听说季明义自幼跟着父亲为商,宝如以为房中陈设必定满是铜臭气,却不想竟清雅得紧。

    黄花梨的书架,上面藏书满满。屋中琴几皆备,墙上几幅墨宝,落款皆是季明义,字书的豪放大气,苍劲有力,唯一一点不好,就是行笔太过匆匆,可见不是细心如尘之人,显然行事鲁莽,不会瞻前顾后,难怪他会英年早逝了。

    朝北的墙上还挂着一幅画,画上一个着裘衣的男子,策马跃于雪中,眉眼与季明德肖似,宝如暗猜那当就是季明义的画像。

    画像下供着一盘大佛手,香气淡淡。

    胡兰茵道:“我与明义订的娃娃亲,定好去年成亲的,谁知他去年给皇宫里送御药,回来的半途遇上山洪,被埋在山里头了。他是独子,人死了,香火总还要有人传承,只是委屈了你,要与我……”

    那蒿儿端着只盘子走了进来,凑在胡兰茵耳边道:“小姐,咱们二少爷交待好的,这碗燕窝你必得要喝了,好给你补身子!”

    宝如低着头抿着唇,颊儿飞红,暗道说的这样大声,生怕我听不见似的。

    胡兰茵颇难堪,厉眼制止蒿儿说下去,蒿儿只得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胡兰茵又道:“同是明德的妻子,咱们本该比亲姐妹还亲的,隔壁也过的太清贫了,我这里备着些燕窝,阿胶,你走的时候带上些,回去也好补一补。

    宝如觉得自己也坐够了,也不想跟胡兰茵演什么姐妹情深,毕竟她已有发财之道,眼看就能赎身,不像胡兰茵早做好了两妻侍一夫的准备,遂起身道:“妹妹打小儿火气大,燕窝阿胶一吃就上火,生满嘴的泡儿,吃它不补反而受罪,姐姐的好意我就心领了。

    妹妹在宝芝堂定了两味药,说好此刻去取的,就不陪姐姐闲话了。”

    胡兰茵笑着送宝如出门,到自家小院门口时分别,宝如刚迈出门槛,便听那蒿儿说道:“奴婢听着二少爷昨夜折腾了一夜,小姐想必也累坏了,快快躺到床上去,奴婢给您揉揉呗!”

    只这一句,宝如脑子游丝一滑,便滑到季明德的身上。

    他从未在她面前脱过衣,但相伴睡了三夜,夜里偶尔碰撞,也知他有个骇人物什。

    以他的年龄,并在她床上强抑的隐忍,到了胡兰茵这里,干柴遇着烈火,当是能折磨掉胡兰茵半条命的。

    胡兰茵斥道:“快将嘴闭上,知道的说你嘴欠,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轻狂了。”

    宝如一笑,一人穿过大房第二进的院子,欲往前院,回自家去。季家后院栽了满满的石榴树,如今满树挂着拳头大的青果。

    季白一生横财发的不少,但子嗣难求,才会栽这满院子的石榴树。

    石榴旺子嗣,但并未给季白旺来一男半女。除了年青时朱氏给他生过一个季明义,此后七八个妾来来去去,全不见音讯。他在外名声不好,生意做的大,亏心事儿干的大约也不少。

    原来在京城,宝如的父亲赵秉义就帮他摆平过一桩人命官司。

    恰是石榴树密处,季白一袭宝蓝色的缎面袍子隐隐约约,由一身春桃红褙子的莲姨娘扶着,正在聊着什么。见宝如经过,季白一个眼色,莲姨娘便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他是故意在这道口上等着她的。宝如无处可避,上前叫了声:“大伯!”

    她早起还未吃东西,颠着满腔的苦水欲呕。

    季明德伸手肘住她,强笑着安慰:“忍一下,马上就到了。”

    宝如也知季明德这是急着把自己送回赵家,好去接胡兰茵一起回门,毕竟自己是五百两银子买来的,比不得胡兰茵又是知府家的小姐,又带着千金的嫁妆,遂也强撑一笑。

    大约车辙压到一块大石头,宝如脑袋几乎撞到马车车顶,又重生生落到硬板车上,恰这时候,季明德的手不知从那里伸出来,托住她的屁股,缓缓放稳在车上。

    车夫在前面嗷的一声猛勒缰绳,辙坏掉的马车歪歪邪邪停在路边。

    车夫连连叫道:“二少爷,得罪得罪!”

    连着笑了三天的季明德忽然就生气了,他腾一把掀开帘子,两步跳下车,在无人的大街上疾走两步,铁青着一张俊生生的脸,伸手托宝如下车,将她的两个包袱全塞到她手中,便隔着匹马,与提鞭的车夫对视。